林夏第一次注意到那盆绿萝时,它正歪在出租屋的窗台上,几片发黄的叶子垂在斑驳的墙面上。那天她刚搬完最后一个纸箱,汗水浸透的 T 恤贴在后背,窗外的蝉鸣裹着闷热的风灌进来,让她突然生出一种无处可逃的窒息感。她走过去扶正花盆,指尖触到潮湿的土壤,忽然想起母亲临走前塞给她的那封信,此刻正压在行李箱最底层,信封边角已经被反复摩挲得发皱。
搬进这个老小区的第三个星期,林夏养成了一个习惯:每天下班回家先坐在窗边,对着绿萝发呆十分钟。不是刻意放空,而是大脑像被一层雾裹住,无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。她原本在一家设计公司做助理,三个月前递交辞职报告的那天,主管皱着眉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,她只是摇着头说想换个环境。只有她自己知道,真正让她撑不下去的,是每个深夜里突然惊醒的瞬间 —— 梦里总有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教室门口,手里攥着她画砸了的设计图,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刮擦:“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?”
那是她高中时的美术老师,也是她曾经最崇拜的人。林夏从小就喜欢画画,课本空白处满是她随手勾勒的小人与风景,母亲总说她握着画笔时眼睛在发光。高二那年,学校组织美术竞赛,她熬了三个通宵画出一幅《星空下的老屋》,那是她外婆家的模样,屋顶的瓦片上还沾着清晨的露珠。交作品那天,美术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,指着画纸角落说:“这里的光影处理太乱了,你是不是根本没用心?” 她攥着衣角想解释,老师却摆摆手:“算了,你这种水平也拿不到奖,别浪费时间了。”
那天傍晚,她把画稿塞进垃圾桶,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,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碎了。后来她再也没主动画过画,高考填志愿时,在母亲期待的目光里选了设计专业,却总在画图时盯着屏幕发呆,手指悬在数位板上半天落不下去。上个月,公司接了一个重要的项目,她负责其中的插画部分, deadline 前一天,她对着空白的画布哭了很久,最后还是以 “身体不适” 为由提交了辞职申请。
搬进出租屋的第二个月,林夏在楼下的花店买了一包绿萝营养液。店主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,笑着说:“绿萝特别好养,就算叶子黄了,只要根还活着,浇点水就能慢慢缓过来。” 她抱着营养液上楼时,忽然想起小时候外婆家的院子里也种满了绿萝,藤蔓顺着墙角爬到屋顶,夏天坐在院子里乘凉,总能闻到叶子清新的香气。外婆总说:“植物和人一样,遇到点风雨没关系,只要不放弃,总能长出新的叶子。”
那天晚上,林夏第一次拆开了母亲给她的信。信纸是淡蓝色的,上面是母亲熟悉的字迹:“夏夏,我知道你最近不开心,也知道你一直因为高中时的事放不下。其实那天竞赛结果出来,老师给我打电话,说你的画其实得了二等奖,只是他觉得你太骄傲,想故意挫挫你的锐气。我没告诉你,是怕你怪他,可现在我才明白,有些事藏在心里久了,会变成解不开的结。夏夏,别再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了,你画的星空那么美,不该被藏起来。”
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,月光透过玻璃洒在信纸上,林夏的眼泪滴在 “星空” 两个字上,晕开一小片墨痕。她走到窗边,看着绿萝新长出来的嫩芽,嫩绿色的叶片在月光下泛着微光。那天晚上,她找出压在箱底的数位板,点开绘图软件,指尖落在屏幕上的瞬间,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,握着画笔坐在外婆家的院子里,头顶是漫天的星空,风里满是绿萝的香气。
接下来的日子里,林夏开始重新画画。她画窗外的老槐树,画楼下卖早餐的阿姨,画傍晚时分天边的晚霞,每一幅画都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。她把画稿发布在社交平台上,没想到几天后,有出版社联系她,想邀请她画一本儿童绘本。签约那天,她特意去买了一盆新的绿萝,放在出版社的办公桌上,看着嫩绿的叶片在阳光下舒展,忽然觉得心里的雾慢慢散了。
现在的林夏,每天早上都会给绿萝浇水,看着它一点点长大,藤蔓顺着办公桌爬到隔壁同事的工位上。同事笑着说:“你这绿萝都快成咱们办公室的吉祥物了。” 她笑着点头,想起母亲信里的话,想起外婆院子里的绿萝,想起那些曾经灰暗的日子里,支撑着她走过来的点点星光。
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盆绿萝,偶尔会遇到叶子发黄的时刻,会经历看不到光的日子。但只要不放弃,只要愿意给自己一点时间,慢慢浇水,耐心等待,总会有新的嫩芽长出来,总会有一天,藤蔓会顺着阳光爬到更高的地方,看到更美的风景。就像林夏,她终于明白,那些曾经以为解不开的结,其实都是成长路上的印记,而那些被藏起来的光芒,只要勇敢一点,就总能重新绽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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