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周的竹编铺子藏在巷弄深处,青石板路尽头拐个弯,就能看见挂在木门上的蓝布幌子,上面用白棉线绣着 “周记竹编” 四个字。铺子不大,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旧木桌,桌上总摊着几捆削得整齐的竹篾,阳光透过格子窗洒进来,在竹篾上投下细碎的光影。每天清晨,老周都会坐在桌前,戴上老花镜,拿起最细的那根竹篾,开始一天的活计。他的手指粗糙,指关节处有常年握刀留下的厚茧,可当竹篾在他手中翻飞时,却像有了生命一般,慢慢勾勒出篮子、簸箕或是蝈蝈笼的模样。
去年秋天,一个背着帆布包的年轻人走进铺子,说想定制一个竹编的书箱。老周放下手中的活计,仔细询问书箱的尺寸、用途,还特意问了年轻人喜欢的花纹。年轻人说自己要去偏远山区支教,想带着家乡的竹编去,让孩子们看看传统手艺的样子。老周听完,没多说什么,只是在笔记本上认真记下细节,然后从柜子里翻出一捆存放了三年的老竹篾。“老竹韧性好,编出来的东西经用,就算在山里受潮也不容易变形。” 他一边摩挲着竹篾,一边对年轻人说。
接下来的半个月,老周每天都在铺子里琢磨书箱的编织方法。他想在书箱侧面编出几株竹子的图案,可竹篾太细,图案总是显得松散。有天傍晚,他坐在门口抽烟,看见巷口的老槐树叶子被风吹得轻轻晃动,忽然有了灵感。他把竹篾分成不同粗细,粗的竹篾用来勾勒竹子的枝干,细的竹篾则编织竹叶,还在竹叶边缘留了些细微的空隙,这样阳光照在上面时,就能透过空隙在书箱里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年轻人来取书箱那天,老周特意在书箱里放了一本泛黄的竹编图谱。“这是我师父当年传给我的,里面记了不少老法子,你要是教孩子们编竹编,或许能用上。” 年轻人捧着书箱,指尖轻轻拂过侧面的竹纹,忽然发现每片竹叶的形状都不一样,有的微微卷曲,有的舒展着,像是真的被风吹动着。“周师傅,您编的竹子,好像活着一样。” 老周听了,只是笑着摆摆手,“不过是把日子里看见的东西,编进竹篾里罢了。”
在巷子另一头,李婶的布贴画摊子总是围满了孩子。李婶的摊子上摆着各种颜色的碎布,有从旧衣服上剪下来的棉布,有窗帘边角料的丝绸,还有孩子们穿小了的毛衣拆下来的毛线。她总说,这些碎布看着不起眼,可拼拼凑凑,就能变成各种各样的东西。有次,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拿着一块粉色的碎布来找李婶,说想做一只小兔子的布贴画,因为她的小兔子玩偶前几天丢了。
李婶接过那块碎布,又从摊子底下翻出一块白色的棉布和一小块黑色的绒布。她先把白色棉布剪成兔子的形状,然后用粉色碎布拼贴兔子的耳朵和肚皮,再用黑色绒布剪出小小的眼睛。可小姑娘看着半成品,却轻轻皱了皱眉:“我的小兔子耳朵尖上,有一块灰色的小补丁。” 李婶听了,又在箱子里找了半天,终于找到一小块灰色的碎布,小心翼翼地贴在兔子耳朵尖上。
等小姑娘拿着做好的布贴画蹦蹦跳跳地离开后,旁边的邻居问李婶:“不过是个孩子的玩意儿,何必这么较真?” 李婶一边收拾着碎布,一边说:“孩子心里的东西金贵着呢,少一块补丁,那兔子就不是她心里的模样了。” 后来,那个小姑娘经常来摊子旁看李婶做布贴画,有时候还会帮忙递碎布。有天,她拿着自己用碎布拼的小花朵送给李婶,花瓣歪歪扭扭的,可李婶却像宝贝一样,贴在了摊子的木板上,逢人就说:“这是妞妞做的花,比我做的好看。”
巷尾的老张是个做陶的手艺人,他的陶艺工作室就在自家院子里,院子中央搭着一个土窑,窑旁边堆着几堆从山里挖来的陶土。老张做陶不爱用精致的模具,总是凭着手感捏制各种陶器。他说,陶土是有脾气的,你得顺着它的性子来,要是硬要把它捏成不喜欢的形状,烧出来的时候就会裂开。
有一年冬天,老张想做一套茶具,送给多年未见的老朋友。他特意去山里挖了一种含铁量高的红陶土,这种陶土烧出来的陶器会带着淡淡的红色,还能吸附茶香。每天天刚亮,老张就把陶土搬到院子里,先用水把陶土揉软,然后坐在陶轮前,双手捧着陶土,随着陶轮的转动慢慢塑形。刚开始,茶杯的杯口总是捏不圆,老张就一遍遍地揉掉重做,直到双手酸得抬不起来,才终于捏出满意的形状。
茶具做好后,老张在杯身上刻了简单的纹路,是他和老朋友小时候常去的河边的芦苇。刻完纹路,他把茶具放进土窑里烧制,每天都要守在窑边,根据窑里的温度调整柴火的多少。烧了三天三夜,窑冷却后,老张小心翼翼地打开窑门,取出茶具。只见茶杯通体呈淡红色,杯身上的芦苇纹路在灯光下隐隐透着光泽,用手指轻轻敲击杯壁,还能听到清脆的声响。
后来,老张带着这套茶具去见老朋友,两人坐在院子里,用这套陶茶具泡茶,聊着小时候的趣事。老朋友捧着茶杯,说:“这杯子摸着暖和,喝着茶也觉得比平时香。” 老张听了,笑着说:“陶是土做的,土接地气,用它泡茶,自然能喝出日子的味道。”
这些藏在巷弄里的手工艺品,没有精致的包装,也没有响亮的名气,可它们的每一道纹路、每一针线、每一寸陶土,都藏着手艺人的心思和日子的温度。老周的竹编里,有对传统手艺的坚守;李婶的布贴画里,有对孩子心意的珍视;老张的陶器里,有对友情的牵挂。它们不像商场里的工业品那样整齐划一,却带着独有的故事和情感,就像巷弄里的时光,慢慢流淌着,却总能在某个瞬间,温暖人心。
有次路过老周的铺子,看见他正在教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编竹篮。少年的手指还很生涩,竹篾在他手中总是不听话,可老周却很有耐心,一边示范一边说:“别急,慢慢来,竹篾和人一样,相处久了,就知道怎么顺着它来了。” 少年点点头,又拿起竹篾慢慢尝试。阳光照在他们身上,老周的白发和少年的黑发交叠在一起,桌上的竹篾在光影中轻轻晃动,像是在诉说着一段关于传承的故事。
李婶的摊子前,孩子们依旧每天都来,有的拿着碎布让李婶帮忙做小玩意儿,有的则自己学着拼贴。有个小男孩用蓝色的碎布拼了一艘小船,虽然船身歪歪扭扭,桅杆也有些倾斜,可他却举着小船到处炫耀,脸上满是骄傲。李婶看着他,眼里满是笑意,她总说,这些孩子就像这些碎布,虽然不起眼,可只要给他们一点耐心和引导,就能拼出最可爱的模样。
老张的陶艺工作室里,最近多了几个年轻的学徒。他们跟着老张学习揉土、塑形、烧制,虽然经常把陶土弄得满身都是,也常常把陶器捏坏,可老张却从不生气。他说,当年自己学做陶的时候,比他们还笨拙,师父也是这样一步步教过来的。现在看着这些年轻人愿意学做陶,他就觉得,这门手艺不会断,那些藏在陶器里的日子味道,也能一直传下去。
这些手工艺品,就像一个个小小的容器,装着岁月的故事,装着手艺人的匠心,也装着普通人的喜怒哀乐。它们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,慢慢变得陈旧,可那些藏在里面的温度,却永远不会消散。就像老周铺子里的竹编,即使过了很多年,依旧能让人想起那个背着帆布包去支教的年轻人;就像李婶摊子上的布贴画,即使颜色褪去,依旧能让人想起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;就像老张的陶茶具,即使有了细微的裂痕,依旧能让人想起两个老人坐在院子里喝茶聊天的温暖场景。
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,很多东西都在不断更新换代,可这些手工艺品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模样,慢慢被时光打磨着,愈发显得珍贵。它们不像电子产品那样能带来便捷,也不像奢侈品那样能彰显身份,可它们却能在某个安静的瞬间,让人们停下脚步,触摸到生活最本真的温度,想起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美好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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