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小满放学回家时,总能看见母亲蹲在厨房的老灶台前添柴。蓝灰色的炊烟从烟囱里漫出来,像条柔软的绸带缠在院中的枣树上,把夕阳都染得暖融融的。她放下书包凑过去,鼻尖立刻萦绕起糯米的甜香,母亲正把泡好的江米倒进蒸笼,竹屉缝隙里冒出的白汽模糊了鬓角的碎发。
“今天要蒸糖三角。” 母亲指尖沾着面粉,在她鼻尖上轻轻一点,“你奶奶说想吃了。” 林小满踮着脚往灶膛里看,火光映得母亲的脸颊发亮,木柴噼啪作响的声音里,混着堂屋传来的收音机戏曲声。
奶奶的藤椅就放在堂屋门口,她闭着眼听戏,手指跟着唱腔轻轻打拍子。林小满剥了颗橘子递过去,奶奶睁开眼,浑浊的眼珠瞬间亮了些,枯瘦的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。“慢点儿吃,” 奶奶的声音带着老人才有的沙哑,“当年你妈也像你这么大,总扒着灶台等我蒸馒头。”
这话林小满听了无数遍,却还是愿意往下问。奶奶便会讲起母亲小时候的事:物资匮乏的年代,白面要省着过年吃,母亲总在腊月里扒着灶台,看奶奶把发酵好的面团揉得光溜溜的,蒸出的馒头暄软得能捏出窝。有次母亲实在馋极了,趁奶奶不注意,偷咬了生面团,结果闹了好几天肚子。
“后来她就学会等了。” 奶奶笑着拍了拍林小满的手,“就像现在等糖三角一样。” 说话间,母亲端着刚蒸好的糖三角走进来,蒸腾的热气里,三角状的面食泛着油光,咬开一个小口,金黄的糖浆便缓缓流出来。林小满小心地吹着气,却还是被烫得直咧嘴。
母亲坐在旁边看着她,眼神温柔得像灶台上的月光。林小满忽然想起去年冬天,母亲发烧到 39 度,却还是强撑着起来给她做早饭。她站在厨房门口,看着母亲裹着厚外套,在灶台前不停咳嗽,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。那天她第一次学着给母亲熬粥,虽然水放多了,米粒都沉在锅底,母亲却喝得一滴不剩。
“发什么呆?” 母亲递来一张纸巾,“糖浆流到下巴上了。” 林小满赶紧擦干净,却看见母亲的鬓角又添了几根白发。她记得小时候,母亲的头发又黑又亮,总是梳成整齐的马尾,抱着她在灶台前转圈圈,锅底的火苗映得母亲的笑容格外明亮。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母亲的背渐渐有些驼了,眼角也爬上了细纹。
奶奶忽然咳嗽起来,母亲立刻起身去拿药。林小满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,忽然明白,所谓亲子,或许就是一场接力的等待。奶奶等母亲长大,母亲等她长大,而她,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,等着自己的孩子长大。就像灶台上的火焰,代代相传,温暖着每一个朝夕。
傍晚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,落在盛着糖三角的盘子上,泛着柔和的光泽。林小满拿起一个糖三角,递到母亲嘴边,“妈,你也吃。” 母亲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,眼角的细纹挤在一起,像盛开的菊花。奶奶坐在旁边看着她们,嘴角也微微上扬,收音机里的戏曲还在继续,伴着灶火余烬的微光,把整个屋子都烘得暖暖的。
林小满知道,无论时光怎么变迁,这灶台前的温暖,永远都不会消失。就像母亲对她的爱,奶奶对母亲的爱,早已融入柴米油盐,藏在每一个寻常的日子里,在岁月的长河中,静静流淌,生生不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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