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式铝壶在煤气灶上咕嘟作响时,林晚正踮着脚够橱柜顶层的青花瓷碗。瓷碗边缘描着细碎的缠枝莲纹,是母亲当年从景德镇带回来的念想,此刻正盛着刚蒸好的南瓜羹,甜香混着水汽漫过厨房的玻璃窗。六岁的女儿安安扒着料理台边缘,小皮鞋在瓷砖上敲出哒哒的声响,鼻尖几乎要贴上温热的碗壁。
“吹三口气再吃。” 林晚握住女儿软乎乎的手腕,指尖触到她腕间串着的桃木手链 —— 那是父亲去年亲手打磨的,上面还留着砂纸细细摩挲过的纹路。安安听话地鼓着腮帮子吹气,眼尾的弧度像极了年轻时的母亲,连睫毛上沾着的细碎水珠,都折射着同一种温柔的光。
暮色漫进客厅时,安安正趴在地毯上拼拼图。木质拼图的边缘已经被摸得发亮,是林晚小时候的玩具,如今上面印着的小熊图案缺了一块耳朵。“妈妈,小熊的耳朵飞走了吗?” 安安举着一块三角形的拼图碎片,声音里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。林晚蹲下身,指尖拂过拼图盒上模糊的字迹,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某个午后,自己也曾这样举着缺角的拼图,问母亲同样的问题。
那时母亲总会笑着把她搂进怀里,说小熊的耳朵藏在时光里。如今林晚望着女儿认真的侧脸,忽然读懂了那句温柔的隐喻。就像此刻书桌上摊开的画纸,安安用蜡笔涂出的太阳带着锯齿状的光芒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 “妈妈”,笔画间的稚嫩里藏着最纯粹的眷恋。
窗外的玉兰花落了一地时,父亲带着老花镜在阳台修理旧钟表。齿轮转动的声响里,他忽然从工具箱里翻出一个铁皮饼干盒,里面装着林晚幼时的乳牙和褪色的小红花。“你当年总说小红花要送给月亮,” 父亲的指尖拂过锈迹斑斑的盒盖,“现在安安倒好,把星星画在了你的围裙上。”
林晚低头看着围裙上的涂鸦,那是安安昨天趁她做饭时偷偷画的,蓝色的星星周围绕着粉色的波浪线。厨房的抽油烟机还在嗡嗡作响,锅里的番茄牛腩咕嘟冒泡,香气穿过客厅,与阳台飘来的茉莉花香缠在一起。安安不知何时跑到父亲身边,踮着脚看他手里的钟表零件,小手指着摆动的钟摆,嘴里念叨着刚学会的童谣。
暴雨突至的夜晚,安安抱着布娃娃站在玄关。闪电划破夜空的瞬间,林晚看见女儿眼里的慌张,像极了自己小时候怕黑的模样。她走过去将女儿搂进怀里,哼起母亲当年哄她入睡的童谣。雨声敲打着玻璃窗,怀里的小人儿渐渐呼吸平稳,布娃娃的绒毛蹭着林晚的脖颈,带来细碎的暖意。
第二天清晨,雨过天晴的天空蓝得透亮。安安拉着林晚的手在小区里散步,路边的积水里映着两人的倒影。女儿忽然蹲下身,捡起一片带着水珠的梧桐叶,小心翼翼地放进林晚的口袋:“妈妈,这是天空送给你的书签。” 林晚摸着口袋里湿润的叶片,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,也曾这样把一片银杏叶放进她的掌心,说那是岁月的礼物。
周末的午后,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林晚坐在地毯上整理旧照片,安安趴在旁边好奇地翻看。一张泛黄的照片里,年轻的母亲抱着年幼的林晚,背景是老家院子里的石榴树。“这是外婆吗?” 安安指着照片里的女人,手指轻轻拂过相纸的纹路。林晚点头,指尖划过照片里母亲笑弯的眼角,忽然发现安安的眉眼与母亲如此相似,连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都如出一辙。
“外婆也喜欢煮南瓜羹吗?” 安安仰着小脸问。林晚想起母亲当年煮南瓜羹时,总会在里面加一勺桂花蜜,甜香能飘满整个院子。她笑着点头,起身走进厨房,再次烧开那把老式铝壶。水汽氤氲中,她仿佛看见母亲站在灶台前的身影,与此刻自己的轮廓渐渐重叠,灶火跳动的光芒里,时光仿佛完成了一场温柔的轮回。
安安拿着画笔跑进厨房时,林晚正往南瓜羹里加桂花蜜。女儿踮着脚在她的围裙上又画了一颗星星,笔尖的颜料蹭到了林晚的手腕。“妈妈,我们把南瓜羹送给爷爷吧!” 安安拉着她的衣角,眼睛亮晶晶的。林晚望着女儿期待的脸庞,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,也是这样拉着母亲的衣角,要把刚做好的点心送给隔壁的奶奶。
夕阳西下时,祖孙三人坐在阳台的藤椅上。父亲喝着南瓜羹,安安趴在他腿上听故事,林晚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幕。晚风带着玉兰花的香气吹进来,拂动着窗帘,也拂动着时光的剪影。旧钟表的齿轮还在转动,铁皮饼干盒里的小红花依旧鲜艳,围裙上的涂鸦越来越多,每一笔都藏着光阴的痕迹。
夜色渐深时,林晚给安安讲完睡前故事,看着女儿带着笑意入睡。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。她轻轻走出卧室,客厅的台灯还亮着,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旧相册。看见林晚过来,他递过一张照片,是安安刚出生时拍的,小小的人儿被裹在襁褓里,林晚的手指轻轻碰着她的脸颊,眼里满是初为人母的温柔。
“时间过得真快,” 父亲的声音带着些许感慨,“当年你也是这样小,现在都能撑起一个家了。” 林晚望着照片里的自己,忽然明白所谓亲子一场,不过是时光里的相互滋养。就像母亲把温柔传给她,她再把这份温柔传给安安;父亲把坚韧传给她,她再把这份坚韧融入生活的点滴。
厨房里的铝壶又开始咕嘟作响,大概是父亲刚烧了水。林晚走过去关火,指尖触到温热的壶身,忽然想起那些平凡的日常:清晨的豆浆香气,午后的童谣声响,夜晚的轻声呢喃,还有那些藏在食物里的牵挂,写在画纸上的眷恋,留在旧物里的回忆。这些细碎的瞬间,如同散落的珍珠,被时光串成最珍贵的项链,在岁月里闪耀着温柔的光芒。
安安不知何时醒了,揉着眼睛站在厨房门口。林晚走过去抱起她,女儿的小手搂住她的脖子,在她耳边轻轻说:“妈妈,我爱你。”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,林晚低头吻了吻女儿的发顶,闻到她头发里淡淡的奶香味。窗外的月亮升得很高,银辉洒进厨房,照亮了母女俩相拥的身影,也照亮了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爱与传承。
或许亲子之间的羁绊,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,而是藏在柴米油盐里的陪伴,融在岁月流转中的牵挂。就像那把老式铝壶,煮过母亲的南瓜羹,也煮着她的番茄牛腩,将来或许还会盛着安安亲手做的甜汤;就像那首古老的童谣,被母亲哼给她听,她再哼给安安,歌声里的温柔穿越时光,从未改变。
当安安长大成人,会不会也会在某个午后,对着自己的孩子说起当年的梧桐叶书签和围裙上的涂鸦?会不会也会在暴雨的夜晚,哼起这首熟悉的童谣?林晚望着怀里熟睡的女儿,忽然觉得这些都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那些藏在灶火与童谣里的光阴,早已把爱与温暖,刻进了彼此的生命里,在时光的长河里静静流淌,生生不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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